君从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Kingsman/TTSS】We Meet Not As We Parted别后我们未曾相见 04

4.

他们身后的建筑是一所百货商场,隐藏在一座公园的南面,另一面则是他们刚刚绕过的巷子,狭窄且安静,访客和阳光同时被百货商场遮住,是个几乎不会有人想起的存在。但Bill显然不想在这个地方呆着,Harry猜测是因为Bill刚刚在这里杀了人的缘故,这勾起了Bill的一些回忆,一些他不愿意想起来的过去。不过Bill抽离的很快,没有陷入漩涡中难以自拔,至少看起来如此。

他们在爬到四楼的时候停了下来,Bill按了按救生梯旁边的铁门把手,试图把它打开——并没有成功,铁门从商场内部被反锁了。他们无计可施,Bill又悻悻的按了两下,依旧没用,于是他们只好放弃,但Bill也没有任何继续往上爬的意思。

明明Bill根本不会感觉到累,一定是因为他懒。Harry腹诽着,并对Bill听不见他腹诽这件事而感到遗憾。

而当事人显然毫无知觉,他把自己倚在外侧的栏杆上,盯着门旁边的玻璃窗户发愣。Harry的视线被迫和Bill的撞在一起——这感觉相当尴尬:当你在照镜子的时候,实际上是在被另一个人打量,无论怎么想都会觉得不太舒服,这个不舒服的程度,大概是小时候的噩梦级别。

“有人说过你和我长得很像吗?”Bill忽然开了口,打断了Harry脑内进行的关于幼时最可怕的噩梦TOP10 的排列。

“老生常谈了,几乎每个人都会这么说。”

“我最后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孩子。”Bill的嘴角竟然弯起了一个柔和的弧度,“十三,还是十四来着?Charlotte拿着你在伊顿入学时候拍的照片来拜访我,我们有过一次很愉快的交谈。”

“十三岁。”Harry干巴巴的回应道。

那还是Harry迫切的企盼着长大的年纪,Bill是他的人生榜样,每一次与Bill并列被提起都能让他开心很久,他小心的维持着这种相似并以此为傲。但是到后来Bill走了之后,他又有意的想要摆脱这种相似,也许是因为那些传闻的原因,也许只是因为不想让自己变成那个蛰伏在Bill阴影里的替代者,又或者是别的什么,Harry自己也说不清,他只是努力的在逃离Bill的身影,然而事与愿违,过去的他显然做了太多的努力,以至于某些烙印已经深深的打进了他的灵魂,甚至连他的导师Smiley都这样评价过。

 

“你和Bill很像。”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麂皮绒的单人沙发里,手边摆着一杯热腾腾的红茶,那大约是七十年代末的事情,他跟着Smiley学习已经有几年的时间,正值隆冬,壁炉里的柴火烧的噼啪作响,Harry窝在对面的长沙发里,懒洋洋的摊开,正在阅读当天的《卫报》,Smiley的话让他从报纸中抽了出来,不满的盯住了悠然喝茶的老人。

“别这么看着我,孩子。”资深的间谍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杯子,嗅了一下蒸腾的茶香,“你们从本质上是不一样的,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他抿了一口茶,接着说道,“Bill年轻的时候是个相当惹人喜爱的家伙,在任何场合都混得很开,而且相当有手腕,富有耐心,圆场看上他并不是偶然。”

“你是在说我不招人喜欢吗,Smiley先生。”Harry不高兴的皱起了眉。

“不,你只是稍微有些急躁了。”Smiley微笑了一下,听到对面沙发上的小朋友发出了一声冷笑,“有掌控欲是件好事,但是要学会隐藏,最长久的等待才会换来最甘美的果实,贸然进取的话有时只能被欲望烧伤。”

Harry挥了挥手,就着微笑抛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看起来你在这上栽过跟头,Smiley先生,您被烧伤过吗?”

“有过。”Smiley稳稳的接住了Harry的话,没有回避,“那是我犯过的最愚蠢的错误。”

“听起来真严重,”Harry不以为然,“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老间谍,很优秀,十分优秀,有着殉道徒一样的狂热,完全献身给了他所信仰的政治制度,你见过那种人吗,Harry,连回国挨枪子儿这种事都不能动摇他分毫。但他的无所畏惧是有原因和代价的,他的心被挖走了,埋在西伯利亚的冰原上,他的弱点从此消失了。”Smiley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红茶,放下茶杯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一个人如果没有了弱点,那他还怕什么呢?他什么都不会怕了。”

他说完这句,又开始左顾右盼起来,最后眼神重新落在了对面的少年身上,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怀念神情,Harry想他可能是想起Bill了。

“爱情,或者说是幻想,那个殉道徒和我的另一位老朋友,他们这么称呼爱情,称呼他们嗤之以鼻的弱点。”Smiley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这是不对的,人哪能没有幻想呢,什么样的人会没有幻想?恩?”他的口气使人觉得他对这段回忆并不是十分的热衷,然而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但是他,我的那位老朋友,自称是没有幻想的那一位,他的结局居然是被他的最后一个仅存的可怜幻想暴露了身份。很可笑吧,最意想不到的,也是最爱他的那个人成了引火上身的导索。”

“您的这位朋友最后怎么样了?”Harry坐直了身体,眼睛闪着迫切的光芒。

“死了。”

“那另一位导火索先生呢?”

“他?”Smiley垂下了眼睛,表情在灯光的照应下飘忽不定,“他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得到救赎。”

“为什么?他在愧疚吗?”

“愧疚?不,不我的孩子,没有那么简单。”Smiley手上的烟已经燃尽了,烟灰随着他说话时带来的震动而簌簌下落,他的双手仍然夹着那一截烟蒂,“他们彼此亏欠,但总有一个人要承受的多一些。”

“这是爱情?”Harry不甚明白,这样的形容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你可以这么讲,对于没有幻想的人来说,这个感情所占的比重已经是最近似爱情的了。”Smiley最后笑了笑,把烟蒂丢尽了烟灰缸里。

 

“你又走神了。”Bill的声音再次将他拖回了现实,他听见对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走的太深不是好事,Harry。”

他明白Bill指的是什么,但是眼下这个状况,他除了回忆真的再没有别的什么了。

“这是ValentineSIM卡的后遗症。”Harry随便挑了个理由糊弄着,反正他们总会识破对方的谎言。

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坦白,也许他对Bill永远也做不到完全坦白。

Bill没有去追究这个差强人意的借口,他只是换了个姿势,把自己从栏杆上捞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灰说道:

“别想些没用的,外面的声音没了,下去看看。”

“有这么快?”好吧,他承认自己在回忆里陷得确实有些深,甚至都没怎么注意外界的状况。可这不能怪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之后他发现自己经常在神游天外,好几次都是Bill的声音把他扯了回来。

“之前有过半分钟的停止,我以为你们成功了,可后来又重新开始了。”Bill开始往下走,那把只有两颗子弹的可怜手枪被他重新握在了手里,“现在已经十分钟没有动静了,我们应该去看看。”

Bill从救生梯上下来,小心翼翼的钻出了巷子,街道上的场景让两个久经沙场的特工都不忍再看。他们在人间地狱一样的街道上找到了车(还是刚才那辆,车头被撞瘪了一半,但Bill说他就喜欢这一辆),后面的一切事情都顺利极了,就像得到了上帝神奇的眷顾一般,他和Bill飞快的抵达了半个城市之外的安全屋。当Harry引导Bill去用指纹解锁的时候,还得到了对方的一声惊叹。

“安全屋的密码每三天更改一次,Merlin负责的,骑士的指纹可以直接进入。”放下了电话之后,Harry对Bill解释道,语气里染上了点得意,不知道是因为骑士的指纹还是Merlin。

他刚刚联系了总部,英国方面正乱成一团——许多政府要员在暴乱中被炸掉了脑袋,而Kingsman的长官们统统不知所踪,Galahad的出现拯救了一片不知所措的下属,他们会立刻派飞机过来接Harry回英国。

现在他们需要的就是等待,这不是Harry擅长的领域,甚至可以说是他唯一不擅长的。这通电话并没有为他带来任何有关Merlin的消息,连总部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的魔法师什么时候失踪的。

“一起不见的还有新任的Lancelot。”Merlin手下的一位内勤向他汇报,“这次暴乱太过突然,现在尚不清楚伤亡情况,Sir。”

Harry感觉到他的心脏慢慢的缩进成一个小团。

 

在回程的飞机上,Harry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的颜色就和Bill当时杀死那个巷子里的中年人一样,是冷硬的铁灰色。梦里的世界天幕低垂,乌云翻滚着好像随时都会压下来似的。Harry穿着毛衣站在一层又一层的落叶上,并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身后低矮的红色平房和眼前的铁丝网也不能给出任何有关地点的线索,他只是这样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什么人到来一般。这个设想在他和那双榛绿色的眼睛对上之后得到了确认,树林中经年累月堆积的枯叶在那个人脚下发出锵然断裂的声音,他看着对方举起来福枪,视线交错间他们传递了一些情绪,平静而激烈,下一秒鲜血飞溅而出,带着意料之外的凉意,从他的皮肤上缓缓爬行而过。

狂风卷携着落叶吞噬了他的视野,黯然的天幕开始封闭起为数不多的光,在枯枝和黄叶的缝隙中他看到的最后的景象是对方泛红的眼眶,和蜿蜒而下的眼泪。

然后他便向前栽去,黑暗迅速的裹住了他。

他在无穷无尽的坠落中惊慌的逃离了梦境,伴随着清醒一同而来的是过速的心跳和颤抖的双手指尖。Bill还在睡着,Harry无法睁开眼睛确认时间和方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调整呼吸,让心跳稳定下来。

焦躁感持续在他的胸口堆积,不安的情绪像是突然找到了一个缺口,以缓慢的速度蔓延开来——一半是因为没有Merlin的消息,一半是因为刚才的梦。

都怪Bill,我才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Harry含糊地想着,细微的光线隔着眼皮透过来,这种微妙的程度又一次诱发了他的睡意,他昏昏沉沉的无视了右肩伤口传来的疼痛,也没有注意到手指随着他逐渐稳定的心跳频率,慢慢停止了颤抖。

 

TBC.

又没能让他们见上面,怪我,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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